爱荆庄：防御性建筑的典范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鲍爱明

   在两千多座防御与居住并重的永泰庄寨中，爱荆庄的防御性设施尤其突出，堪称典范。

   爱荆庄，1832年由鲍美祚修建，占地面积5200多平米。现在是省级文物保护建筑。

一、爱荆庄的防御性工程的布局。

   爱荆庄防御性工程的布局与明代的西安古城墙极其相似。西安古城墙是一个庞大的、精密的防御体系，面对的是来势汹汹的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的军队，而爱荆庄面对的只是几十个土匪，只需一套微型的、简朴的防御性设施。

   但爱荆庄的防御性设施非常完备、独特，而且固若金汤。从防匪方面来讲，它不输于西安古城墙。

西安明城墙瓮城结构图

明代西安城墙底部用三合土夯筑，内外壁还砌了青砖加固墙体。城墙上有垛口，可射箭和瞭望，城四周又有护城河，河上设有吊桥，可控制进出城的通路。

城的东西南北四个门，分别建有正楼、箭楼、闸楼三重城门。闸楼最外，用于升降吊桥。箭楼上有窗口，供射箭用。正楼居里，是城的正门。箭楼与正楼之间有围墙，叫瓮城，是屯兵的地方。瓮城中有通向城头的马道，用于战马上下。城墙四角有突出城外的角台，角台上修有角楼，比敌台高大。

爱荆庄与西安古城墙有许多相似之处。1、它们都有坚硬的城墙。爱荆庄寨墙底部干砌毛石，上部为版筑夯土墙，异常坚固。2、都在角落突出寨墙外修有高大的角楼，爱荆庄在东北角与西南角建有铳楼。3、爱荆庄有环寨280米的跑马廊，相当于古城墙的马道；墙上设有射击窗与铳眼，相当于古城墙的垛口。4、寨门口也有简朴的瓮城，城墙设有铳眼与垛口，它的功能相当于箭楼与藏兵之处。5、铳楼脚下有赤尾洋溪，相当于微型的护城河。所以爱荊庄实际上是微型的西安古城——此说似乎言之太过，但对付乌合之众的土匪确实绰绰有余。

二、再说爱荆庄的防御性建筑

  （一）简朴的瓮城

爱荆庄大门口的处理与众不同，独树一帜。用毛石垒砌了一折角金钢墙，上半部分已倾圮。＂这座金钢墙，看似住宅的影壁，实质上完全是从防御需要出发。这种处理显然是从冷兵器时代的瓮城演变而来的＂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首席专家鲍世行如是说［2］。    

瓮城，是古代城池中依附于城门，与城墙连为一体或仅一面与城墙相连，另一面留出豁口的附属建筑，多呈半圆形，少数呈方形或矩形。

朝鲜瓮城图

爱荆庄大门口的瓮城是一面与寨墙相连，另一面留出豁口的方形瓮城。这种看似简单的瓮城结构起到了＂进可攻，退可守＂的作用，同时也体现了爱荆庄人并不想＂瓮中捉鳖、置人于死地＂的儒家仁义思想。这个瓮城虽然不能与西安古城墙的瓮城相比，但它却是永泰庄寨中唯一有此设施的防御工程，令土匪望而却步。

虽然明清时期已进入热兵器时代，但冷兵器在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占主导地位。由于那时兵器制作工序复杂缓慢，而且兵器也很落后，比如他们用的鸟铳，是近代步枪的雏形，它有许多缺点：发射慢，威力弱，装药耗时，点火时易受风雨影响。而且手工制作鸟铳工艺缓慢，鸟铳数量严重短缺。

鸟铳图

      因此清朝军中以弓矢为主，火枪（鸟铳）为辅几乎达两百多年。

爱荆庄鸟铳用的子弹是圆铅弹和铁钉，圆铅弹的杀伤力较大，打得土匪鬼哭狼嚎，铁钉有时只擦破点皮。而土匪用的鸟铳不会比爱荆庄的好，铅弹和铁钉更无法穿墙而过。因此爱荆庄门口的瓮城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屏障与军事防御作用。

大门口瓮城结构遗址

瓮城城墙上还设有铳眼与垛口，用于枪击与放箭。墙边放置了大量作为武器用的毛石。加上爱荊庄练武成风，武人颇多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，鸟铳枪击，百发百中。还培养了一些武秀才如景修公（武痒生）。碰到紧急情况，全民皆兵，或用鸟铳射击，或拉弓放箭，或用标枪、棍杖投掷，或用石头、穿担抛击……＂平时农具，战时武器。＂每一件农具都可以成为武器，爱荆庄人在平战结合方面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当然，即使攻入寨门，里面也还有一个＂瓮城＂。关起前楼所有门，前楼便形成一个独立空间，相当于＂瓮城＂。此时家丁就可在二层门厅向匪寇射击，形成＂关门打狗＂之势。要想进入正堂，还得攻入正堂各个方向的任何一个门，方能抢到粮食等贵重物品。可以说，爱荆庄的设计建造者可谓＂深谋备御＂、＂层层御敌＂。

前楼

历史上爱荆庄的瓮城应该发挥了大作用。二百年来那扇普通厚度的苦椎木门（有的庄寨大门特别厚），除了有点老旧破损，不见一丝战争伤痕。设计这样厚度的大门，也足见建造者胸有成竹。

其实匪寇已被两个铳楼控制了，根本靠近不了大门。

 （二）爱荆庄铳楼（附铳楼内外图2张）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爱荊庄铳楼

铳楼二层

爱荊庄铳楼的防卫设施也布置得十分完备和巧妙，堪称永泰铳楼的佼佼者。

所谓铳楼，就是建在寨墙角落，辟有瞭望窗、射击窗、铳眼，可供瞭望与射击之用的防御建筑。它相当于冷兵器时代角楼与敌楼的结合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永泰现存的铳楼不下300座，几乎都是为保护庄寨而修建的，也有的例外，如赤岸铳楼群，是为保护集市安全而修建的。它们几乎都是建在寨墙的四个角落，或突出寨墙的，或与寨墙同一水平线的。大部分庄寨建有两个铳楼，如爱荆庄；也有三个、四个铳楼的，如青石寨、翠云寨；有的只在寨墙上布满了铳眼，如中埔寨。大部分铳楼与寨墙一样高，两层，最高的有三层，如和城寨、爱荆庄等；大部分铳楼从三个方向射击匪徒，而爱荆庄铳楼从四个方向围控匪徒。

永泰铳楼的共性是：都是土木石结构、都设有斗型射击窗、观察窗、铳眼等，都是四方形。它们长得很相像，犹如一群孪生兄弟，而爱荆庄除外，它有点＂鹤立鸡群＂＂独一无二。＂

在实战中，有的庄寨防御性明显不够先进，寨墙弹痕累累，有的铳楼竟在交火中沦陷。而爱荆庄铳楼二百年依然固若金汤，不留一丝烽火味。

从铳楼的外观看，永泰庄寨许多铳楼孤单地立在庄寨的角落、呈四方形、屋面单檐，看似没有与庄寨同时期建，象个形单形只的士兵。而爱荆庄铳楼，高达9米（石基高5米），五边形，屋面重檐，与寨墙、跑马廊同时修建，稳稳立于寨中，象个指挥若定的将军。

爱荆庄根据军事防御的需要，只在西南和东北布置了两个突出寨墙的铳楼，相当于古城墙的敌楼，与寨墙互为作用，消除寨墙死角，形成无死角的监控。两个铳楼内部结构设计得非常科学。墙面四个方向有四个里大外小的斗型射击窗，分别从四个方向由远到近地控制来匪。特别是西南铳楼还建有地下室，地下室的射击窗设置得非常隐秘，外观上形似暗堡。二层与三层的瞭望窗视野范围上千米，可以有效地监控土匪。铳楼的墙面与整座建筑的墙面，根据火力射击的需要，设计成钝角，铳楼平面呈五角形。

   高大的铳楼，不同角度的射击窗、观察窗、瞭望洞、铳眼都一览无余、尽收眼底地把来犯之匪请入瓮中，足见爱荊庄防御系统的完备与巧妙。

   爱荆庄铳楼不仅具有先进的、完整的防御设施，同时也具有建筑美学观赏与借鉴价值。福州大学建筑学院人居环境所教授李建军说，＂爱荆庄铳楼个性十足，结构‘随机’多变，不规则‘橄榄状’和双屋面是永泰庄寨仅见的。［3］＂特别是西南铳楼，高大、巍峨，下部黄色毛石，上部白墙黛瓦，色彩对比强烈，而且铳楼呈不规则五边形，顶部采用方攒尖重檐屋顶，设计十分美观、细致，堪称＂铳楼奇葩＂。

   （三）跑马廊

跑马廊

   当然连接两个铳楼的还有贯通整座寨墙的跑马廊。跑马廊是庄寨防御的生命线，庄寨人可以畅通无阻地在各个角落打击来犯之匪，也是庄寨人生活的无阻通道。

   爱荆庄跑马廊就象微型的长城，不过它是有悬山屋顶的长城。它有铳楼（相当于敌楼）、观察窗（相当于垛口）、瞭望窗（相当于瞭望孔）……东西跑马廊更象长城似的婉延曲折、上坡下坡。当登上两侧的梨花伴月时，还可欣赏到后花台花影绰绰、蜂喧蝶舞，与登长城览塞外风光相似，这是爱荆庄跑马廊独特的风光。

爱荆庄跑马廊总长280米，环绕寨墙一周，墙上共有射击窗，铳眼，以及几何形状的大窗户。如南面跑马廊，除了3个竖条状斗型射击窗，还有几个棂格窗，古朴雅致、富有设计感。这些窗户，不仅可以采光纳风，还可观赏田园风光，战时亦可作为射击窗，一举三得，非常智慧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，主门上的防匪门，李建军教授说：“庄寨主门上设悬空的防匪门罕见。［4］”别小看这个防匪门，它使守寨家兵居高临下，＂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。＂

防匪门

   爱荆庄的防御工程可谓层层布控、步步为营。但与土匪的激烈交锋也许从不曾有过。爱荆庄推行＂不战而屈人之兵＂的战术。寨前的小溪相当于护城河，虽然溪小，但城关、梧桐方向来的匪徒必须涉溪而过，耗时耗力。而且战事紧张时期，亦在溪岸上埋下竹钉、竹尖向上。匪徒来时无意踩中，已是损兵折将，落荒而逃。同样在山上树林中亦挖有数个伪装的野猪坑，匪徒落下坑后，也需折腾一番，方能救起。所以，真正威武的爱荆庄铳楼反而没受到大规模的攻击。当然，即使爱荆庄被围困个把月也不紧张，因为庄内有粮、有水、有菜等，吃穿不愁，何惧来者。

   爱荆庄不仅在匪患时保护了村民，在解放战争时期，也保护了害怕被抓去当壮丁的青年。国军听闻爱荆庄名声，不敢进寨。曾经有个强势的国民党军官硬入寨中抓壮丁，搜了一天一夜，搜不到壮丁。因为房房相连，象迷宫。有的躲在阁楼（俗称三坪），还有的攀上屋顶，从东北铳楼跳墙躲进山里，传说惟妙惟肖。但据统计，在爱荆庄庄内被抓去当壮丁的人数为零。

   因此爱荆庄在古代可是威名远扬，震慑四方。

   时至今日，它也惊艳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。就连来自京城的中国城市首席专家鲍世行也为它惊叹：＂活像一艘航母＂。

但这艘＂爱荆＂号航母尚武崇德，只想守护一个家、一方净土。

2017年3月

（原载于《大樟溪》，有缩写）

注释：

（1）《山岭奇构，永泰庄寨》，永泰县村保办编

（2）《鲍世行在永泰庄泰文化研讨会上的发言》，中华鲍氏网

（3）《第九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申报材料》，李建军

（4）《支撑永泰实力的金质招版——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》李建军